1971年10月25日第26届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多数表决通过了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组织中的合法权利的决议。同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了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决定联合世界教育工作者撰写一份重要的报告，这就是1972年的《学会生存》。这份报告时隔7年，在1979年由华东师范大学邵瑞珍先生领着她的团队翻译成中文出版。199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二份重要的教育报告《教育——财富蕴藏其中》发布，时任中央教科所研究员的周南照先生是撰写委员会的成员。《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2021年发布，2022年还未满1周岁，中文版就出版了。这份新的教育报告由林毅夫先生作为重要参与者，发出了中国声音。同时，我的同事刘宝存教授所带领的研究团队也提供了专业性咨询意见。这反映了中国越来越融入全球的发展，对全球的发展越来越重要。
非常遗憾的是，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但《学会生存》所提到的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所面临的挑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消除。从全球视野来看，几项关键的教育指标数据还是令人担忧的。但在我们中国，经过10年的发展，几项指标都有了非常重要的变化：学前三年毛入学率由2011年的62.3%提高到2021年的88.1%；义务教育阶段巩固率由2012年的91.8%提高到2021年的95.4%；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2012年的30%提高到2021年的57.8%。这充分反映了中国教育所取得的成就。在保障教育公平、提高入学率的基础上，如何促进高质量发展，是我们接下来要探讨的主题。
我们可以做一个思想实验，邀请富尔、德洛尔、祖德以及他们的团队来到今天和我们一起设想：如何看待过去这50年？下一个20年、下一个50年，我们到那个时候又如何看待今天的讨论以及这个报告对未来的影响？要回答这样一个思想实验的问题，我想从五个方面谈谈体会。
第一，未来是时间线索还是时空系统？过去我们谈未来，多数是从时间的角度考虑，当然，未来就是一种时间线索，但是辩证地看，要从时间上考虑，但不限于时间，“未来”是一个复杂、开放的时空系统，是基于人类活动的时空构造。
第二，未来是名词还是动词？有人说，“未来”是复数形式的，显然是名词。但事实上，“未来”既是名词也是动词。在过去信息闭塞的时代里，人们对未来的预测度是比较高的——今天和明天一样，明年和今年差距不大。因为那个时候社会流动和社会交换都非常有限。但是在科技发达、互联网时代来临、未来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的时候，未来是一个动态的变量。所以，联想到教育，我想提出一个动词形式的未来，那就是education futuring，强调未来动态性。为什么要强调未来的动词形式？因为人只有行动，只有发挥主观能动性，只有真正把未来作为我们可以改变的一种状态，我们讨论未来才有意义和价值，所以未来既是动词也是名词。
第三，未来是单数还是复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立“教育的未来”国际委员会的时候，英文表述就是用的复数（futures）。这是非常有深意的。为什么用复数？这说明未来有复数状态，也有单数状态。你有你的未来，他有他的未来，中国有中国的未来，其他国家有其他国家的未来，中国不同地域也有不同地域的状态，所以未来是“多”的。但是，我们之所以站在一起讨论未来，是希望跳出全球看全球。如果在外太空看地球，地球就是“一”。这意味着在探讨多样性的时候，要看到人类共同的挑战、共同的问题、共同的价值。价值是可以找到交汇点的。这个报告很好地带我们看待未来的复数，但是别忘了未来也是单数。在保护地球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应该在相同的价值观指导下做力所能及的事，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第四，未来关怀是资源占有还是意义生成？未来关怀是什么？是资源占有还是意义生成？看待未来的第一个观点要从时空动力学的角度来看，要联系历史看未来。反思历史要有深度，构想未来要有效率。这当然取决于我们的心智模式。我们还要把它还原到具体、还原到现实。有一个学者叫斯蒂夫·瓦克纳格尔，1997年他提出一个概念，叫人的生态足迹。简单地说，生态足迹就是能够持续提供资源的地域空间。这位学者做了一项调查，他对150多个国家生态足迹的数据做了模拟，发现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人们每年消耗的资源已经超过了这个星球当年的资源再生量。我们现在过度使用了地球所能提供的资源。这个问题如果不能真正引起我们的关注，对于未来的那个“一”，大家都能想到我们走向的是什么。
第五，未来构想是社会契约还是社会动员？我想，未来是以个体为基础，但又超越个体的集体行动。1972年《学会生存》讲未来的时候，对人类的进步和极限已经有了一些研究。现在，增长的极限问题、不平等问题、不平衡问题、差距和威胁的问题仍然存在。无论哪个国家，都需要通过人的生存状况倒推教育改革的必要性。如果说《学会生存》提供了一个改革的路标的话，那么这一次要改变方向了。阿祖莱总干事说要改变方向，不是说要彻底改变，而是说要有所保留地改变。对于《学会生存》中的很多思想，我们还没有完全消化，还需要继续沿着学会生存的道路往前走，终身学习、学习化城市、学习化社会、学习化生存，这是我们要继续追求的。
在今天的互联网时代，跨国的信息与经验分享变得更加迅捷。尽管如此，我们也发现，正像阿祖莱总干事在序言里所说的，人类的未来和地球的未来都处于危险之中。我们那个“一”其实是很危险的。这份报告的宗旨就是直面危险，要修复过去的不公，改变世界的未来，重建我们与彼此、与地球、与技术之间关系的社会契约。对未来的构想确实需要我们共同签署旨在致力于为每个人创造终身的优质教育机会的社会契约。但是，50年的历史启示我们、警醒我们，只有将契约付诸行动，才能真正改变我们的方向，抵达我们希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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